辉瑞“制造变异病毒”的消息，重点不在辉瑞，而在华盛顿

有朋友问这两天爆出来的辉瑞“制造变异病毒”的消息，今天我们就来讲讲。医学上的东西我们不多谈，就梳理信息，以及谈政治上的风吹草动。这件事的发展可大可小，看上去是个新消息，其实一层层剥开来，最后会发现还是个旧题材。

首先介绍背景。这个消息出现的时间点，涉事国英美两国的疫情又变糟糕了——糟糕是一直糟糕的，这里是更糟糕的意思。

英国方面，举例来说一月份的《经济学人》连续几期从医护人员负担、超额死亡等角度大谈英国医疗系统的崩溃：

美国方面，一张讽刺漫画可以说清楚现在的状况：

有意思的是在美国医护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时，华盛顿却传来喜讯，拜登手下主管疫情管控的Jeff Zients要高升了。我们在《“历史会记住拜登总统成功的首个任期”》里介绍过的前幕僚长Ron Klain要离职，预计2月初Jeff Zients就要走马上任。某种程度这是对Jeff Zients的奖励，虽然拜登任上美国因疫情死亡人数远超懂王，但Jeff Zients成功地让拜登看上去显得“更负责任”。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似，以上是背景，下面来看消息本身。

具体说，是趁着冬日疫情新波峰，有一段视频被曝光出来，视频主角据称是辉瑞的研发部主管Jordon Trishton Walker，他在视频中一边承认“新冠在未来一段时间很可能是辉瑞的摇钱树（COVID-19 is probably going to be a cash cow for us for a while going forward）”，一边说辉瑞在对病毒做一些“方向性演化（directed evolution）”方面的工作。

这里Jordon Trishton Walker实际上是被人使了美人计。他是在同某位美女的第三次约会中兴致勃勃地说出这一切的，虽然他一直强调“别告诉别人，答应我一定不要告诉别人”，但他不知道的是，与他约会的美女是一名伪装记者，正用针孔摄像机对他进行录像。

这名记者来自美国有争议的极右翼机构Project Veritas，本身是有倾向性的，看上去想让Jordon Trishton Walker承认辉瑞在进行“功能性获得研究（gain of function）”。我查了一下，用普通人能理解的大白话解释“功能性获得研究”，差不多就是“龙王卖伞”的意思。

视频中Jordon Trishton Walker还是很警惕的，泡妞过程中仍保留有一丝清醒，拒绝承认辉瑞在做“功能性获得研究”，强调“方向性演化”跟“功能性获得研究”并不相同。

为了证明Jordon Trishton Walker的身份，Project Veritas放出了网上搜集的关于他的公开或不公开信息，比如Jordon Trishton Walker2013年毕业于耶鲁，后来在得克萨斯大学拿到医学博士学位，又比如Jordon Trishton Walker的直属上司是Mikael Doslten，而Mikael Doslten的直属上司是辉瑞的CEO——Albert Bourla。

反对爆料视频的人主要攻击Project Veritas这个组织，说它有引导对话、编辑视频、恶意带节奏的黑历史。视频刚出来的时候，另一个质疑是说Jordon Trishton Walker的辉瑞员工身份不实。

值得玩味的是1月27日辉瑞方面做出了回应，没有否认Jordon Trishton Walker的身份，没有评论“摇钱树”的说法，但强调了Jordon Trishton Walker在视频中强调的，说“方向性演化”和“功能性获得研究”不同。

辉瑞是否真的存在故意引导病毒变异的行为，我们这里不做判断。断然说是，可能会陷入阴谋论的陷阱。断然说否，也可能不客观，毕竟美国药厂主动投毒不是没有先例（《中国要为美国的鸦片泛滥负责？》），疫情期间向欧盟卖假药也被世卫组织爆锤过（《忘了“神药”瑞德西韦的骗局了吗？》）。具体到辉瑞，十年前我刚开始工作的时候，第一份实习就是在律所做FCPA，也就是美国的反海外腐败调查。当时那个案子很大，调查对象是辉瑞和葛莱素史克，可以说我对医疗腐败的所有直观认知，都来自这两家公司。

我们这里可以谈的，是它的政治影响。就我看到的资料，已经掺和一脚的美国政客有阿拉巴马州参议员Tommy Tuberville。华盛顿暂时没人介入。美国主流媒体大多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除了《福布斯》发了一个断然否认的消息。

Tommy Tuberville是共和党人，他为何掺一脚呢？

这里提两点。第一在曝光视频中，Jordon Trishton Walker很直接地承认自己认为病毒是人造并投放的，还说辉瑞高层里有不少人也是这个看法。

关于病毒起源，中美都有阴谋论，我们知道美国那边阴谋论的主要推手社会地位跟学术地位相对都更高一些。这里我们不评论辉瑞研发人员的科学素养，我们只谈这种态度会如何被美国政客利用，虽然辉瑞在做“方向性演化”方面的研究，但是他们所说的人为制造显然不会指“得克里克堡生物实验室和军运会阴谋论”。

第二个点是上面说的“功能性获得研究”。我们知道美国有武汉实验室的阴谋论，但其实如果细分的话，美国这个阴谋论有两个版本。最常见的版本当然是抹黑中国的版本，然而共和党各位议员那里还有一个更“暗黑”的版本，他们不仅指责中国，还指责民主党，说民主党和福奇在这件事里“功不可没”。

2021年的国会听证会上，共和党人就曾炮轰福奇参与人为制造病毒，用的词就是“功能性获得研究”。当时把福奇都逼急了，差点爆粗口，表示对方“失去了理智”，自己“感到极其厌恶”。

去年底福奇退休，共和党夺回众议院，宣布要继续搞新冠溯源，一方面抹黑中国，一方面以福奇为突破口，爆破拜登政府的官员。我们在《共和党众议院的新领导班子》里介绍过，刚退休的福奇被吓得立马出来自保，表示“我从来没有反对过新冠实验室人造理论，一切都有可能，我很open-minded的”。言下之意，你们共和党搞阴谋论可以，不要搞我，不搞我的话我可以与你们配合。

共和党很难放过福奇，每一次重提“功能性获得研究”，都可以视作有意识地在对福奇和民主党做攻击准备。所以我们说，联系过往历史看，这两天曝光出来的辉瑞“制造变异病毒”的新消息，其主要的关键词实际上还是一些老面孔，这则消息的重点也不在辉瑞，而在华盛顿，不是医学，而是政治。

作为中国读者，在辉瑞的情况水落石出之前，不妨在一边看戏，即使相信阴谋论，也没必要跟着炒作宣传，因为美国那边的阴谋论，尤其共和党议员们炮制的那个阴谋论，跟我们这边一些人相信的阴谋论说的并不是一个东西。

可能唯一跟我们能称得上关系密切的一点是，这个新消息会把美国的阴谋论氛围推到什么程度，又会如何影响接下来共和党所谓的溯源调查。2020年共和党曾经搞出来过一份新冠报告，报告的主要参与者这次被麦卡锡弄进了新的溯源委员会，随着民主共和两党党争的日趋激烈，可以预见这些人本着自我突破的精神，一定又会搞出一些新的发明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