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5次举手示意不舒服“坚持到放学”不治死亡 校方称无法判断系严重疾病

封面新闻记者 石伟

2月16日，郭丽（化名）再次发帖对儿子小晨的死亡提出质疑，她认为学校连续的疏忽导致小晨发病后未得到及时救治而死亡。

2020年11月5日，8岁的小晨在课堂上多次举手示意身体不舒服，但未得到及时处置。直到下课放学在楼梯间倒地，送医后诊断为脑干出血，救治280多天后死亡。

一审中，校方辩称小晨的几次举手是小孩子挠头动作；老师询问他“快放学了，能否坚持一下，他点头表示可以”；老师并非专业医护人员，无法判断他会突发严重疾病。

“我不认可这种解释。课堂上不需要老师专业地判断孩子的病有多重，只需要你正常关注，积极处理。”郭丽说，遗憾的是学校被判定担责20%，赔偿2万元之后，校园内恢复如常，这起意外事件未对校园管理带来什么变化。

封面新闻记者多次联系校方三位校长、副校长，均未获得回应。

8岁男孩5次举手示意不舒服

“坚持到放学”后送医救治280天死亡

一审判决书中郭丽一方陈述称，2020年11月5日上午第三节课，小晨满头大汗俯趴在桌上，多次举手向老师示意，直到第5次举手被班主任老师关注到，但老师未联系医务人员或家长，让小晨忍到课程结束。下课后，班主任把哭泣的小晨往楼下送，从监控明显可看出小孩走路不稳，在楼道拐角处重重摔倒，当场昏迷。此时，距离小晨第一次举手求救过去了36分钟。

事发后，小晨的父亲在校门等候时，听到同学提到“小晨摔倒昏迷快死了”，冲到现场拨打120并采取了急救措施。小晨被送医后救治280天后，于2021年8月出院，出院时处于神志昏迷状态。

2022年2月18日，郭瑞晨因呼吸心跳骤停死亡。司法鉴定显示，小晨符合2020年11月05脑干出血导致特重型颅脑损害，致中枢性呼吸循环衰竭引起呼吸心跳骤停。

司法鉴定截图（受访者供图）

小晨父母认为，班主任忽视孩子的多次求助，孩子倒地后班主任及赶来的校领导未及时采取对应救助措施，延误了救治时间，应对小晨死亡负全部负责。

校方辩称，小晨的手部动作并不是举手报告，而是孩子们常见的摸头等小动作，未有不舒服的表现；老师询问他哪里不舒服，快放学了能否坚持一下，郭瑞晨点头表示可以，此时并无明显异常。老师并非专业医护人员，不具备相应的医学知识，在郭瑞晨神智清醒、能正常对话时，老师根本无法判断郭瑞晨会突发如此严重的疾病。

校方称，小晨入院体表检查中未发现外伤和其他异常，出事后校领导、老师们及时通知家长、照顾小晨、陪同就医和转院，履行了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校方认为自身并无过错，不应承担赔偿责任。

教育局认定学校无失职行为

法院判定学校存在过错赔偿2万元

郭丽介绍，小晨住院治疗9个多月，夫妻俩除了照顾孩子，多次前往学校寻找监控材料。

“最初我们不知道孩子遭遇了什么，是听他班上同学说他刚上课就不舒服，后来在楼道摔倒了。就想看看这期间到底是什么过程。”郭丽说，他们拿到了教室里的监控，但楼梯间的监控校方称“没拍到”。

郭丽提供的教室监控中，小晨坐在门口第二列第二排。上课不久，小晨分别用左手和右手作出举手动作，同时扭动脑袋将目光看向老师。老师在教室前方和左右两侧走道上走动，未对举手作出回应。最后一次举手后，老师走到小晨的前一排与他进行交流，小晨缓慢点了几次头，之后将双臂放在桌上，附身趴在胳膊上，老师继续在教室走动、上课。

教室监控（受访者社交账号截图）

下课后，小晨背着书包抱着外套和同学一起离开教室，在走廊上露出痛苦和哭泣表情。之后老师走过来，搀着小晨一侧胳膊下楼，小晨出现腿脚发软、踩踏楼梯无力的状态。视频可以看到，在楼梯间拐弯处，有学生突然受惊吓跑开。之后，小晨的父亲从楼梯进入画面。但画面未拍到拐角处的情况。

法庭上出具的司法鉴定认为，脑干出血发病后如果及时就诊可改善，不当处置则会放任甚至促进病情进展，使当事人接受医疗干预的获益减少。福建省立医院神经内科主任医师出庭陈述称，影像学没有发现小晨有明显外伤;神经元能多一分钟多一秒钟的抢救时间，都能挽救大量的脑组织、阻止损害继续扩大，脑部的损害治疗都是争分夺秒。

2021年3月，福州市鼓楼区教育局曾出具书面调查结论称，未发现老师有故意无视、拉扯小晨的行为，学校在第一时间已采取处置措施，未发现失职行为。

当地教育局调查结论（受访者供图）

一审法院认为，校方在小晨发病后，未根据实际情况及时采取相应措施，存在过错；结合小晨的发病原理、病情发展的程度,校方承担20%责任较为适宜，需赔偿2万元。

楼梯间是否摔倒加重病情成疑点

律师建议鉴定延误救治与病情发展的关系程度

郭丽提供了其他学生的录音以及他们在派出所的询问笔录，有学生提到“他跟老师说他走不动了”、“他摔到后脑”、“从楼梯跌下来”、“他当时吐白沫了”。郭丽认为，小晨在楼梯拐角处摔倒，可能加重了病情发展。

先小晨在走廊上露出痛苦表情（受访者供图）

一审法院认为，证人陈述从影像学资料未发现小晨有明显外伤；监控画面未拍到郭瑞陈倒地过程，郭丽认为因校方原因造成郭瑞晨摔伤的指控，无证据支持。

郭丽称不认可校方在法庭上的解释。“课堂上不需要老师有专业医护知识去判断孩子是不是严重发病，看到孩子生病不舒服，只要稍微尽责任去询问、联系家长或者医院，悲剧就可以避免。”

郭丽说，小晨去世后校园很快恢复如常，那名班主任也在正常上课。“是不是要加强责任和意识方面的培训？这名班主任之前曾公开在班级群说她又骂了哪个孩子，她是不是不够耐心，再面临这样的情况会不会继续忽视？似乎小晨的死亡对学校的管理上没有产生一点影响。”

河南泽槿律师事务所主任付建认为，小学生在校期间，校方或者老师是临时行为监护人，小晨在课堂上发病，老师是唯一可以求助的对象，因老师疏忽、校方第一时间未采取相应救助，导致病情迅速发展，校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建议对这段时间的延误与病情发展的关系程度做细致鉴定，同时弄清楚是否因不当处置造成孩子摔倒加重了病情，再以此划分学校担责比例。”

郭丽介绍，该案2月9日在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进行了二次审理，目前还在等待判决结果。